世界“鲍鱼大王”赵洪恩带走了一个传奇

中国水产门户网报道   　2005年，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回良玉到大连水产研究所参观，不禁称赞：
　　赵洪恩让鲍鱼走上了老百姓的餐桌，让沿海渔民们迅速致富，贡献很大
　　无人质疑他世界“鲍鱼大王”的名头，他是公认的“中国杂交鲍之父”。是他让中国在短短几年间一举超过有百年养鲍历史的“鲍鱼王国”日本。是他让有着“八珍之首”美誉的鲍鱼端上了中国普通百姓的餐桌。
　　在鲍鱼养殖领域，他曾4次领全球之先，令世界为之景仰。
　　全国有规模的上百家水产养殖企业，养鲍鱼的几乎百分百采用他的专利技术。如果他想，他完全可能坐在中国水产业财富榜的顶端。但他临终的时候，只留给老伴60万元的治病救命钱。而此时，他的学生们许多已经年薪百万甚至坐拥千万资产。
　　赵洪恩，中国乃至世界水产业的一个传奇，2010年12月29日，他走完了传奇的一生，也终结了一个时代。
　　这段时间，赵德彬每天在家里，不时地会回想起父亲的一生：从15岁开始念大连水产专科学校，也就是大连水产学院的前身，18岁毕业到湖北一家水产养殖场，19岁再到大连水产养殖公司工作，此后就一直到不久前73岁上离去，一辈子中有50多年都在与水产打交道，严格说来是与鲍鱼打交道，一部35万字的《鲍的增养殖》影响了整个中国的水产业。父亲离他是如此之近，以至于让他不敢相信，这样一位老人，头顶上居然有着如此令人耀目的光环：“世界鲍鱼大王”，“中国杂交鲍之父”。他的成就足以令世界上所有水产养殖业的顶级专家们难以望其项背：大规模、高密度鲍鱼人工育苗技术研究成功；当年培育大规格苗种；“RHD”鲍鱼育苗新工艺攻克鲍鱼大面积死亡的难题；陆地工厂化养鲍。在鲍鱼养殖领域，他曾4次领全球之先，让中国一跃超过“鲍鱼王国”日本，年产量居世界首位，令世界为之景仰。而父亲离他又是如此之远，使他难以置信，这样一位“一句值千金”的世界级水产养殖权威，临终前会哆索着双手，将一只破旧的皮包递给他：我能留下的，都在这里。60万元，用来给你母亲治病的。 

　　赵德彬潸然泪下。
　　1981年3月，是赵洪恩人生中一个不可回避的节点。那一年，他以一个研修生的身份，被派送到日本学习。当时，国际市场称鲍鱼为“软黄金”，而水产界把日本称为“鲍鱼王国”，因为他们的鲍鱼人工养殖有百年历史，年产量达到4000吨，而我国当时却只有20多吨。天壤之别。10个月的学习，让赵洪恩深受震动，同时眼界大开。回国时，他带回了7大箱子的鲍鱼养殖资料。这一次学习，让鲍鱼养殖这个念头在赵洪恩的心里扎了根。
　　赵洪恩曾经这样回顾了当时的心路历程：1吨鲜活鲍鱼出口的价值，相当于7吨无头对虾，大连地区水清流大，海藻丰富，是著名的皱纹盘鲍产地。但仅靠天然资源，产量很低，远不能满足国内外市场的需要。要开展人工养殖，首先要解决的是大量苗种。而这又谈何容易。号称鲍鱼王国的日本，当时的单位水体出苗量一般才2000头，我们即使达到这个水平也是不行，挣的钱不够成本。非得考虑大规模、高密度的育苗才行，最少也得达到5000头。
　　1986年，赵洪恩取得上级支持，获得80万元的贷款。连同所内投资，共筹集了100多万元。科研启动了。其间辛苦暂且不说，他吃住在育苗室，甚至当他病重需要住院时，还将临时病房设到育苗室。功夫不负有心人，到当年的10月6日，水产局邀请国内20多位著名水产专家对成果进行技术鉴定。经专家实测，单位水体出苗量达到7750头，是日本这一数字的3倍还多。
　　专家的鉴定结论是：“此项成果已居于国际先进水平。”手捧专家鉴定书，赵洪恩热泪横流：几个月的心血没有白费，我国的水产养殖终于跻身于世界水产科技舞台！人们惊讶：赵洪恩只用几个月时间，就超越了有着百年历史的鲍鱼王国，简直不可思议。就连当年他在日本的老师也不相信，专程赶到大连后，不得不连称“奇迹”。
　　高密度、大规模鲍鱼养殖，一下子解决了鲍鱼的产量低问题，从此让中国的鲍鱼年产量超过了日本。1989年，他再次走到了日本人的前面，在傅家庄建起了当时世界上最大的陆地鲍鱼养殖工厂，探索成功陆地工厂化养鲍。2005年，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回良玉到大连水产研究所参观，不禁称赞：赵洪恩让鲍鱼走上了老百姓的餐桌，让沿海渔民们迅速致富，贡献很大。
　　“没有赵洪恩，就没有中国鲍鱼养殖业的今天。”水产界人们谁也不会忘记，1993年至1996年间，在全国鲍鱼养殖中出现了人人闻之色变的“天灾”：鲍鱼苗大面积死亡，有时死亡率高达90%。连续几年，一些养殖公司投了巨资，打了水漂；再投巨资，又血本无回！当时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赵洪恩的面前又出现了一座山峰。
　　经过分析研究，赵洪恩认为鲍鱼并不是得了病害，而是因为品种退化。1996年夏天，他从日本带回来10头无病害海区的优质盘鲍做“父本”，以大连产的皱纹鲍做“母本”进行杂交，开始了最初的试验。当年的试验结果并不理想，但因为比不杂交的鲍鱼要好得多，这给他带来了希望。1997年，他开始了大规模的杂交试验：引进了900头盘鲍做种鲍。
　　赵洪恩又成功了：过去育一亿苗，要死9900万，现在育3000万，活了2700万！鲍鱼有救了。
　　当年11月，农业部组织全国十几位专家来到研究所，经鉴定认为：该项成果在育苗规模、幼鲍出苗量和当年培育大规格幼鲍等方面，均为国际领先水平。
　　这就是被称为RHD鲍鱼育苗新工艺，又是一项世界级的成果。
　　一位专家今天评价，这项成果拯救了中国当时濒临灭绝的养鲍产业，中国养鲍产业发展到如今每年四万吨左右的产量，几乎可以完全归功于赵洪恩。 

　　他是世界水产养殖业的“神”

　　赵洪恩获得的各种证书、奖章。
　　赵洪恩的一系列科研成果，不仅使他成为世界水产业的明星
　　也让大连水产研究所成为世界水产业专家学者心目中的圣地
　　赵洪恩的一系列科研成果，不仅使他成为世界水产业的明星，也让大连水产研究所成为世界水产业专家学者心目中的圣地。仅仅在1997年后的几年间，这里就吸引了世界40多个国家的3000多名国外专家、学者来所参观考察。在大连市水产研究所成立20周年，也是大连信达水产有限公司成立10周年的时候，研究所曾出版了一期特刊，记录下这些辉煌的瞬间：美国民间大使系列专业团渔业代表团；美国、澳大利亚、新加坡、爱尔兰、韩国等联合代表团；爱尔兰渔业部部长米歇尔·伍兹博士；挪威王国国家水产研究所所长；爱尔兰水产大学大学生代表团；挪威王国渔业部副部长乔安尼斯·纳根；欧盟渔业卫生检查团；韩国水产会会长朴厚根；新西兰贸易谈判部长吉姆·萨顿；斐济总理塞尼亚·恩加拉塞；澳大利亚南澳大利亚州阿得雷德市市长黄国鑫；前加拿大联邦秘书长、渔业部副部长贝克；俄罗斯渔业部官员；印尼海洋事务与渔业部部长罗赫敏·达胡里……都先后奔向这里。
　　在鲍鱼杂交工艺研究成功后的四五年间，大连市水产研究所，成为一张金光闪闪的名片，从中国，从大连迅速传播到世界各地。赵洪恩，这个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人，在世界各国的水产养殖业界，仿佛成为一尊万众景仰的“神”，为他们带来了福音。而大连这座城市，在世人的眼中也随同赵洪恩的这一发明，与鲍鱼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控制鲍鱼排精产卵时间误差不超过一分钟

　　赵洪恩有足够的本事让这些专家们惊讶。对于鲍鱼的习性，赵洪恩摸得一清二楚。“父亲一只手里拿着鲍鱼，一只手里拿着放大镜，只需心里数着它的蠕动次数，就知道它的身体有没有病。”赵洪恩所进行的日本盘鲍与大连皱纹鲍杂交试验中，也显示出他令人不可思议的技术。据说，这两种鲍鱼因为来自不同的水域，因而各自产卵和排精的时间不同步。而赵洪恩最后能够通过控制水流速度和水温等，让它们实现同步，时间误差居然不超过一分钟！就是这一技术，让一位来自英国的著名生物学家佩服不已。
　　赵德彬说，这些都源于父亲对工作的执著。鲍鱼是一种昼伏夜出的动物，每搞一次攻关，赵洪恩几乎夜夜守在育苗室。自己曾经连续7个月没有在家里见过父亲。1986年那次研究大规模高密度鲍鱼养殖，正在节骨眼上时，父亲却得了重病。到了当时的大连铁路医院一检查，医生下了最后通牒：随时有生命危险，立即住院！一方面资金来之不易,另一方面，他一退出科研就会半途而废，前功尽弃，父亲为此坚决不从。怎么办？研究所和医院一商量,最后采取了折中的办法，既不耽误治疗，也不耽误科研，干脆像设立家庭病房一样，把病房设到了育苗室。这面他工作着，那面救护设备、药品等为他随时准备着。
　　赵德彬的手中拿着一张贺卡。多年来，中组部每到春节都要为他的父亲寄来一张贺卡，有的时候还是手写的。虽然只是一张贺卡，但对赵洪恩来说，意义却远远大于这个形式，他感受到了组织对他的关注与关心。在他儿子家的客厅里，一个相框放在最醒目之处。别人家里相框里放着的如果不是照片，那一定是书画作品，而这里却是赵洪恩一生中获得过的各种奖章：全国劳动模范、五一劳动奖章、全国优秀农业科技工作者、全国农业科技大会先进工作者、全国优秀水产科技工作者、省劳动模范、省优秀共产党员、省特等劳动模范……赵德彬说，父亲这一生最为看重的有几个奖项，一个是他的科研成果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第二个是大连市政府在2005年同时授予钱令希、王逢寿与他的大连市科技功勋奖，奖金50万元，这个大奖牌同样放在家中的客厅里，红红的，很是耀目；还有一个则是2009年大连市评选的新中国成立60年“大连不能忘记”60位典型人物。而这些，仅仅是赵洪恩一生所获得的奖项里极小的一部分。“共有200多个。”有一次，好事的赵德彬想看看父亲的奖章和证书以及聘书到底有多少，把能找到的都找出来，称一称，结果加起来有17公斤重。几年前，他们曾为他编辑了一个册子——《赵洪恩同志功勋录》，整理出来的部分荣誉称号就足足有13页之多。 

　　他临终只给老伴留下救命钱

　　赵洪恩身患多种重病，多年来他都带病工作，老市长魏富海称他“拼命三郎”
　　3万元“讲课费”他给每位职工买了皮鞋，人家送的别墅，他临终也没收
　　2010年的最后一天，市殡仪馆告别厅里，大连市四大班子领导送来了花圈，向一位老人——“鲍鱼大王”赵洪恩表达大连市民对他的尊重与不舍。告别会之前，殡仪馆方面按惯例提供了许多副挽联供家属选择，但赵洪恩的儿子赵德彬都没有采用。他了解父亲。“名为轻，业为重；家为轻，国为重。”正如业界一位相知所说。最后，人们在告别会上看到了这样一副挽联：“勤勤恳恳做事，清清白白做人。”这是赵德彬为父亲作的对联。
　　“父亲一辈子不知死过多少回了，假如没有起搏器的话。他在大医一院、二院的病历有18摞，”赵德彬两手一上一下分开，比划着。“医生都惊讶，说这人的生命力真强，换作别人早就没有了。父亲患有多种重病：糖尿病、心脏病、肾衰、肺结核、脑出血、眼底动脉硬化……最近20年，他一直都是带着重病坚持工作的，用‘勤勤恳恳做事’来说他只怕还不够。当年老市长魏富海称父亲为‘拼命三郎’，也许是最为贴切的。而‘清清白白做人’，更是父亲这一生的真实写照。”

　　3万元“讲课费”给职工买皮鞋了

　　赵洪恩的几项发明问世后，使他在中国水产界的大名如雷贯耳，不仅前来研究所参观考察的人络绎不绝，请他讲课、向他“咨询”的人多得都排着队，推都推不开。
　　赵洪恩的老家在山东，山东老乡知道消息特别快，有好几家水产养殖单位都来找他，说是请专家。俚岛镇的镇长和镇书记专程赶到大连，邀请他去那里工作。“你身体有病，该早点退休了，到我们这儿来，每年只干两个月的活儿就行，我们一年给你10万元存银行当养老保险，个人所得税再给你另外拿。”赵洪恩回家给老伴开了个玩笑：“这条件可不错啊！晚年有指望了，咱去吧？”老伴急了：“组织上这么信任你，咱们是党员，可不能见钱眼开啊！”赵洪恩忙说：“我早就回绝了。”
　　有一年赵洪恩到山东，被一家水产公司知道了，他硬是被拖着去讲了两小时课。事后，那家单位送给他3万元“讲课费”。他坚辞不受，对方却说，你“鲍鱼大王”一句值千金，给我们带来的效益哪止这些？硬是不依。这钱，赵洪恩最后只能收了。不久，研究所里400多名职工每人分发了一双皮鞋加一双凉鞋！“中信公司曾经奖励他1万元，他全部买了巧克力分给职工。就连研究所里的玻璃钢快艇也是赵所长用他的讲课费或者咨询费买来的。”为他开了9年车的司机刘远军回忆。

　　送给他的200多平方米别墅临终也没要

　　1989年3月，赵洪恩应邀到山东荣成县寻山乡青渔滩渔业公司做咨询，让他们创造了200万元的产值。他们非常感激，提出要为他建一个别墅，并说，就是你现在不来，我们也给你留着，等你退休时来住吧。赵洪恩拒绝了。但到1990年3月他再到那里做咨询时，发现别墅竟然落成了，他们非让他住在里面不可。
　　这栋别墅坐落在海边，总面积有200多平方米，装饰得富丽堂皇：外墙镶着马赛克，地面铺着大理石，天棚吊顶，内墙挂壁毯，地面铺地毯，还专门从3里多地以外引进自来水，当时的总造价就达到40多万元。赵洪恩碍于情面，怕伤到对方的好心，只好在里住了一夜，然后就搬到了育鲍车间旁边的小屋里住了。旧事重提，赵德彬说，现在那栋别墅还在，父亲最终没有要，也没有再去住过一次。

　　月薪1.5万美元挖不走他的中国心

　　也有不少国外同行眼红，千方百计想把这位“财神爷”请走，让他到国外为他们发财。
　　日本中央水产研究所的一位博士，参观了鲍鱼育苗室后说，这项成果在日本可以获得最高天皇奖，意思不言自明，但赵洪恩不为所动。有一次他到韩国，一位水产公司的总经理诚恳地对他说：“你到我这里来工作吧，每月给你1万美元。”赵洪恩拒绝了。也许是以为这位世界级的“鲍鱼大王”嫌弃待遇低，这位总经理不久后再到大连：“我自己每月的薪金也只有1万美元，但只要你来，我可以给你1.5万美元，怎么样？”赵洪恩依然不吐口，弄得那位韩国的总经理百思不得其解。其实他不理解的还有很多：澳大利亚一家公司几次发函邀请赵洪恩出国，他没有答应；挪威水产专家出高价买鲍鱼育苗技术的专利，赵洪恩也没有答应；美国一家公司要求合作养鲍，赵洪恩还是没有答应。
　　大连信达水产有限公司总经理管学国，是从赵洪恩手中接过这一企业的，他亲自见证了赵洪恩作为一个科学家在经济大潮中不为名利、洁身自好的品德。“他走了，却在人们心中立起一座丰碑。这样的科学家，值得所有人尊重。” 

　　堂堂“鲍鱼大王”临终只留下60万元

　　“父亲是一位十分清贫的科学家。不仅我没有想到，所有知道他名字的人也都不会想到，他临走时留下的所有财产，只是为母亲治病的60万元。要知道，这里面还有2005年大连市政府奖励他的50万元。”赵德彬眼睛红红的，父亲是中国养鲍鱼技术上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后来又成为世界上鲍鱼养殖的权威，现在全国上百家有规模的水产养殖公司，养鲍鱼的几乎百分百采用父亲的专利技术，而父亲却从来不好意思张口要一分钱的专利费。父亲如果有一点想法，他一定会坐在中国水产业财富榜的顶端。他的学生，许多都在水产企业里年薪百万，有的甚至坐拥千万元资产。而父亲的那些技术，都通过讲课、出书而播撒天下。
　　父亲常说，就是要为人民服务嘛。“但父亲也是一个普通人，最近几年，眼瞅着母亲瘫在床上每年要花费大量的钱时，偶尔会发现他怅然若失的样子。”
　　“我明白，在如今开放的条件下，只要我想当百万富翁，是不困难的。可我是共和国自己培养的知识分子，是党和人民用血汗抚育的高级工程师。在国家外汇十分紧缺的情况下，政府还抽出宝贵资金送我出国深造，这养育之恩我永远也报答不完。我搞工厂化养鲍，图的是振兴祖国的水产养殖事业，而不是图个人的名利。”——1992年，在辽宁省劳模巡回报告大会上，赵洪恩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