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界呼吁：有机砷饲料该禁了

中国水产门户网报道网上盛传的“黄浦江里漂浮的死猪是因为食用含有机砷添加剂的饲料”一说，让很多人听说了一种不熟悉的东西——有机砷。有机砷到底有毒无毒？具体危害是什么？网络上存在各种版本的解读。
　　
　　相关专家在接受科技日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合法使用的有机砷饲料添加剂并不直接危害动物，人吃了用有机砷添加剂饲养的动物关系也不大，但是，有机砷会通过排泄物进入环境中，降解成无机砷，直接危害周边的土壤和地下水。
　　
　　有机砷代谢后严重污染土壤、地下水
　　
　　据介绍，砷制剂可分为两类，一类是无机砷，如动物长期摄入在体内有积累作用而导致中毒；另一类是在动物饲料中使用的有机砷，作为饲料添加剂具有抑制病原微生物以促进生长及改善动物外观与畜产品颜色的作用。人们常听说的砒霜是无机砷（三氧化二砷），而用于猪饲料添加剂的是有机砷，二者并不相同。
　　
　　实际上，美国FDA最早于1964年允许有机砷制剂应用于鸡的饲料。1983年正式批准用作猪、鸡的促生长剂。我国自20世纪80年代开始研究、引进有机砷化合物作为抗菌药促生长类饲料添加剂在动物生产中推广使用，当时只是少量进口和作试验应用于生产。1993年农业部正式批准生产阿散酸（Arsanilicacid）和洛克沙胂（Roxarsone）。
　　
　　对于“黄浦江里漂浮的死猪是因为食用含有机砷添加剂的饲料”这种说法，中国农业大学食品科学与营养工程学院副教授朱毅认为完全是无稽之谈。她告诉记者，作为促生长剂的有机砷饲料添加剂，在猪体内吸收率低，80%—90%以原形通过粪尿快速排出，对猪没有毒性，人吃了猪肉也无恙。但需注意的是，猪粪中有机砷可以转化为无机砷，污染环境，随后进入食物链伤害人类健康。
　　
　　高速的排出速度，使得家禽或猪大量摄入的砷最终出现在粪便和尿液中，而畜禽粪便更多是作为肥料还田，大量含砷的畜禽排泄物将对环境造成污染。有证据显示，洛克沙胂进入土壤后会经历更多降解过程，可以从有机砷转化成无机砷，毒性增强。砷制剂的环境污染已逐渐成为有关砷制剂研究的重点。
　　
　　早在2007年3月，美国《每日科学》就曾经刊登了一则《研究发现有机砷添加剂也可能有毒》的报道。报道中提到，美国迪尤肯大学的一位研究人员发现了当这种添加剂与鸡粪中的细菌结合时，其中的有机砷就会转变为毒性极大的无机砷。而农民们却不知道其中的风险，通常用这种鸡粪来施肥，这样，无机砷就会通过各种渠道渗入到地下水中，从而暴露给人类。
　　
　　这一问题在我国非常严重，大量的研究文献显示，对这个问题的研究、建议已经持续了多年，从2000年开始就不断有相关的学术论文刊载。2013年第二期的《安徽农业科学》就登载了题为《养殖业有机砷对土壤的污染研究》的论文，强调“养殖业粪便有机砷排放量正在大幅度增加”。
　　
　　“在被污染的土地上种出的植物，砷含量也是超标的。”朱毅告诉记者。重庆一家生产新型饲料的科技公司负责人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也表示，有机砷化合物在环境中会逐渐降解为无机砷，并可在土壤中蓄积。他认为“死猪事件”之后，公众的了解会让他所经营的新型饲料有更多的机会。
　　
　　过量使用确实存在
　　
　　早在2000年，湖南农业大学的袁慧就曾经以第一作者的身份发表了题为《畜禽配合饲料中砷的污染量及其分析报告》，在这篇学术文章中，袁慧和他的同事们采用国家标准检测法，测定湖南省6个地区20个猪、鸡配合饲料中总砷的含量，结果显示85%的样品中砷含量超过国家允许的含量。
　　
　　因为砷制剂有促生长、改善毛色等作用，大多数饲料厂无视国家的规定，任意加大添加量。研究人员在2010年提供的数据显示，近80%的饲料厂都不同程度地添加了氨苯砷酸和洛克沙胂，而且按添加比例折算后近30%饲料厂的添加量都超出了国家允许的最大添加量。
　　
　　袁风（化名）是湖南省岳阳市的一位养猪农户，他的养殖规模并不大，大概只有几十头，算是散户。他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饲料是肯定要加的，饲料推销者们在推广过程中也会强调这些饲料吃了以后猪长得更快，卖相更好，至于饲料里面加了些什么，他和周边的农户们并不清楚，“有机砷”也是第一次听说。
　　
　　朱毅也向记者表示：“饲料中过量添加有机砷确实存在，但很多情况下都是饲料生产者们的推销套路，养殖者并不真正了解，现在大家在网上大骂养殖户也有失公允。而且现在的无公害、绿色养猪场都已经不用这个东西了。”
　　
　　全国饲料工业标准化技术委员会的一位工作人员也向记者坦陈：“这也是当前非常困扰我们的一个问题。我国有上万家饲料厂，砷的使用状况非常混乱。”
　　
　　专家呼吁禁用
　　
　　“我是主张禁用的。”朱毅非常直接地说，近期她在自己的微博中也一直在推动这一问题的科普。她说，欧盟早已禁止使用含砷的食物添加剂；美国虽然允许，但其最大的家禽生产商泰森公司已于2004年宣布停用，麦当劳也要求供应商不使用有机砷饲料添加剂。我国农业部无公害生猪养殖已将猪最常用的有机砷制剂洛克沙胂列为禁用品。有机砷饲料添加剂和猪死虽无关联，但和环境砷污染关系密切，有机砷饲料添加剂最终禁用将是大势所趋。
　　
　　她的这一呼吁在业内专家的论文中多有体现。2007年《中国动物保健》第九期刊登的《应尽早下决心在饲料中禁用有机砷制剂》提出：“为了提高我国畜产品在国内外市场上的竞争力，为了保护我们赖以生存的生态环境，建议我国应尽早效仿欧盟等国家禁止使用砷制剂作为饲料添加剂。”2010年，《中国家禽》第22期刊登的《砷制剂作为畜禽促生长剂的作用及其危害分析》也指出：“进一步加大执法力度，逐步禁止砷制剂作为动物促生长剂添加使用”。
　　
　　“说实话，猪皮红毛亮卖相好有什么意义呢？”朱毅向记者表示，希望科技工作者们能尽快研究出替代品，从而加速淘汰有机砷作为饲料添加剂使用。
　　 
　　农业部已停批有机胂生产申请
　　“养猪业滥用有机胂添加剂……广东15个大型养猪场附近甘薯总砷超标3-6倍，鱼塘里的鱼脑也超标了。”新浪认证网友董良杰近日一条微博引发人们对猪肉安全的疑问。有农业专家解释，猪饲料使用有机胂添加剂经过国家批准，猪本身对这一添加剂基本不怎么吸收，但确实存在环境风险，农业部已在控制使用这一添加剂。
　　
　　广东7城15猪场样本砷超标
　　
　　“董良杰”发布的上述微博，信息来源于发表在生态学报的学术论文《有机胂饲料添加剂对猪场周围及农田环境污染的调查研究》。论文发表日期为2006年1月。
　　
　　该论文样本取自15个万头猪场，分别位于深圳、清远、云浮、阳江、江门、东莞、佛山等7市。样本包括猪场内的甘薯地土壤、甘薯、养猪场附近的鱼塘和鱼、使用猪粪作为肥料的水稻等。
　　
　　论文结果显示，甘薯地土壤砷含量平均值为38.83mg/kg，远大于我国自然界最高砷背景值15mg/kg；甘薯根的总砷含量已达国家规定最高检出限（0.5mg/kg）的3～6倍；鱼塘里鱼的肌肉组织中的砷含量未超过国家标准，但脂肪、鱼鳃、鱼脑、内脏中的砷含量却远远超标，其中内脏超标约6-10倍。
　　
　　该研究认为，导致这一问题出现的原因，是养猪场长期使用含有有机胂成分的“阿散酸”为饲料添加剂，猪吃了之后，通过排泄物对周围环境造成砷污染。论文称，这些大型养猪场的废水经过三级处理，而国内绝大多数养猪场污水是直接排放，因此实际情况可能更加严重。
　　
　　可能通过食物链传导给人
　　
　　南都记者联系到论文上的署名作者之一、华南农业大学兽医药理研究所的孙永学教授。孙永学说，文章是华南农业大学一位学生的博士论文。他介绍，“阿散酸”是一种可以促增产的添加剂，因此国家在1996年批准允许使用。其中的重要成分就是有机胂，适量使用没有什么问题。但经过转化变成无机砷，毒性就会相对较大。虽然一个是“胂”一个是“砷”，实际是同一种东西的两种形态。
　　
　　2006年的实验结果今天还有没有参考意义？孙永学教授表示目前缺乏数据。
　　
　　南都记者查阅学术文献资料发现，有研究显示，有机胂进入动物体之后，吸收率不超过20%，绝大多数都会被排泄到自然环境中。鱼、甘薯、水稻等对砷进行富集吸收后，就很有可能直接传导给人类，继而威胁人类健康。
　　
　　权威说法
　　
　　猪肉安全环境风险存在
　　
　　农业部畜禽产品质量监督检验测试中心（广州）常务副主任、广东省兽药研制与安全评价重点实验室主任曾振灵教授说，国家批准使用“阿散酸”，肯定是通过了很多的评估。如果完全按照规范使用，是没有什么问题的。由于我们国家的养殖模式不同，加上可能会存在的滥用情况等，实际确实带来了环境风险，但也没有足够的数据能够让农业部作为取消这一添加剂的理由。
　　
　　曾振灵说，猪本身对这一添加剂基本不怎么吸收，通过粪尿排出去，而我国很多养猪场的粪尿没有经过处理就直接排放了，或者直接做肥料，因此确实存在环境风险问题。“农业部已在控制使用，新申请生产的厂家都没有得到批准。”
　　
　　知多少
　　
　　无机砷和有机胂，两类物质不同，“砒霜”属于无机砷，剧毒；有机胂是一类砷化三氢衍生物。饲料中加入的是有机胂制剂。由于有机胂有促进动物生长、提高饲料利用率、提高动物的免疫力、使皮毛润泽光亮等作用，而且也是动物必须的微量元素之一，在国际上广泛使用。但过量使用，又会对动物造成危害，对环境造成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