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昌福：中国缘何大量死鱼频发

最近，在广东惠州和湖北仙桃等地，连续发生了养殖鱼类大量死亡的问题。2015年4月10日，广东省惠州市仲恺潼湖农场一口面积92亩的鱼塘，一夜间死亡20万斤鱼，养殖户顷刻损失100万元。不过是间隔了几天时间，湖北省仙桃市胡场等地350万斤斑点叉尾鮰急性死亡，养殖户损失数千万元。 
　　 

　　大量死鱼的问题出现以后，受损失的养殖户们得到了各界人士的关心。部分与水产养殖相关的大型企业还专门组织专家队伍，千里迢迢送帮扶对策上门；不少水产技术人员通过各种途径帮助养殖业者追寻死鱼发生的原因、提供应对技术与方法。虽然人们的这些热心举动已经无法弥补养殖户受到的因大量死鱼造成的经济损失，但是，来自水产业同行们的关心至少会让这些深受打击的水产养殖业者感觉到自己不是在孤军奋战，让受伤的心灵得到一些慰藉。 
　　 
　　其实，这些年来，大面积死鱼的现象在各地均在不断上演。在江苏省射阳县黄沙港从事多年水产养殖的人士告诉我，自2009年以来，每到异育银鲫“鳃出血”病发生的季节，每天仅从黄沙港养殖区拖出去的死鱼就不止30万斤！不少的养殖户也都因为鱼病的暴发而返贫了。 
　　 
　　当这些大面积死鱼现象发生以后，陆续有不少人询问我一些鱼病防控的相关问题。我愿意在这里试着回答其中的部分问题。 
　　 
　　鉴于现在很多养殖户自身对鱼病药理知识了解不多，也不清楚如何诊治，当遇到鱼病发生的时候，他们究竟是应该求助饲料企业、鱼药企业、还是政府相关主管部门呢？于是，有媒体人问我：鱼病了到底找谁看？ 
　　 
　　我认为，关于这个问题，中华人民共和国农业部于2008年1月1日起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动物防疫法》中，关于动物疾病诊断的问题，在其第六章的动物诊疗中有明确的规定。即有资格诊治鱼类疾病只能是两类人员，具有农业部认可其资质的执业兽医和乡村兽医，而管理这两类人员的是县级兽医主管部门。 
　　 
　　我们现在需要面对的问题是，执业兽医和乡村兽医真的能解决鱼病问题么？我们经常看到的现象是养殖户们在遇到鱼类病害后，不是去找发病原因，而是病急乱投医、凭经验乱用药。因此，在许多人看来处于生产第一线的水产养殖业者，成了我国水产品质量不安全的罪魁祸首。 
　　 
　　在我看来，广大的水产养殖业者在遇到鱼类病害后，不去找原因，病急乱投医、凭经验用药等，都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为他们有充分的理由对自己全家赖以生存的患病鱼类进行各种药物的治疗，他们如果任凭疾病肆虐而坐以待毙的话，全家人的生活可能陷入困境……!而且我还认为，如果养殖鱼类确已发生疾病后，养殖业者找任何人都已经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了。即使养殖业者找到了执业兽医、甚至找到了相关专家、教授，也可能还是于事无补的。因为这些人如果不能掌握病原生物对各种药物的感受性资料、没有掌握质量可靠的药物，具有执业兽医、专家、教授等各种头衔的人，其防控鱼类疾病的能力可能还不如水产养殖业者自己！如果这些人诚实的话，面对鱼类疾病就一定会束手无策！如果他们不诚实的话，就一定是再次充当“神仙”！ 
　　 
　　其中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一个学富五车的医生，能否治愈患者的疾病并不完全决定于他的学识和专业技术水平的，是需要有很多外部条件的。譬如这个医生一定需要有准确、可靠的身体检查结果；还需要知道病原微生物对药物的敏感性；更需要有质量可靠的药物，等等。而中国的执业兽医、乡村兽医以及专家、教授等，面对养殖鱼类的疾病，是不具备这些基本条件的。 
　　 
　　有人问我，为什么说养殖鱼类病害问题已经成为了水产养殖行业健康发展的瓶颈因素，目前水产养殖动物病害防治的现状、特点及趋势怎样？ 
　　 
　　我认为，在我国水产养殖行业全面进入低迷期的现在，病害问题实际上关系到养殖户的生死存亡。现在出现了不少水产养殖人员“跑路”了，他们面临的问题，在很大程度上就是被各种水产养殖动物的病害给害的。目前我国水产养殖动物病害防治现状实在是不容乐观的。在研究层面上没有向水产养殖业者提供在养殖生产上可以操作的、实用性强的防控技术与方法；在管理层面上没有行之有效的管控措施，多年来的事实已经证明我们的管理仅停留于空喊“科学用药”的口号上，这样的管理方式是不会有任何实际效果的；在使用层面上的问题就更严重了，基本上对水产用兽药的使用是无序的。而在中国现实情形下，这些问题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 
　　 
　　关于水产养殖病害发生的特点及趋势，特点就是暴发性疾病越来越多，病原生物耐药性越来越强，有效防控疾病越来越困难。随着水产养殖环境越来越糟糕，水产养殖动物的各种疾病一定会越来越难以控制，水产养殖病害种类及其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也一定会越来越大。我们每年的测报的水产养殖动植物病害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是150亿元左右，实际上的损失肯定要比这个数字大得多！ 
　　 
　　有人问我，目前鱼类病害频发的原因有哪些？应该如何注意水产养殖动物病害的防控？ 
　　 
　　我认为，水产养殖动物病害发生的原因是很多的。首先，鱼儿离不开水，养鱼首先需要安全、卫生的水源，在当代中国的大地上没有受到污染的水源已经不多了。工业、农业、城镇建设发展的大量副产物——废水，无一不是进入了水产养殖需要的水体中，在水产养殖的水源水已经受到了不同程度污染的前提下，养殖鱼类的健康是难以保证的！ 
　　 
　　其次，有日本人曾经说过“餌は万病の本，中文意思就是饵料乃万病之源”，中国人说“百病从口入”。中国今天的精养池塘基本上都是采用人工配合饲料进行的，我国的饲料工业也进入到世界第二，水产用饲料产量早就雄踞世界第一。然而，我国如此大量的被饲料生产企业标榜为“全价配合饲料”的水产用饲料，却是在没有弄清楚任何一条养殖鱼类的营养需求的前提下生产出来的。当养殖鱼类长期被迫食用缺乏某些营养（即使是属于微量元素）的饲料后，身体的免疫力自然会低下，对各种病原的感受性就一定会增加，发病也就是迟早的事情。 
　　 
　　其三，中国人说“种好一般谷”。我国多年前就开始提倡普及鱼类人工繁殖的技术、苗种就地解决等，导致一些地方在推行鱼类自繁自养的过程中，鱼类苗种种质的急剧退化，其表现之一就是抗病力越来越差。我国养殖鱼类普遍存在的种质退化问题。 
　　 
　　其四，对任何药物的评价依据都应该是“安全有效、质量可控”，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我国的水产用兽药是根本不能达到这个标准的。 
　　 
　　其五，由于历史和现实的原因，我国从事水产养殖业人员的相关科技素质不高，大多是没有接受过任何水产养殖专业教育的人在养殖各种鱼类，由于对各种鱼的生理习性、营养需求、养殖技术和疾病防控知识的缺乏。养不好鱼是可以理解的，养好了应该只是偶然的事件。 
　　 
　　综上所述，在没有好水、没有好食、没有好种、没有好药、没有能人的前提下，要保证我国的水产养殖鱼类不生病，几乎是不可能的。 
　　 
　　有人还问我对目前的渔药行业做如何的评价？ 
　　 
　　我的回答很简单，只有一句话：史无前例的混乱！ 
　　 
　　还有人问我对饲料企业和渔药企业进入病害防控环节有什么看法。 
　　 
　　我的看法是：无论是饲料行业还是渔药生产企业关注水产养殖动物疾病的防控工作，都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据说我国生产水产用饲料最多的企业通威股份有限公司，今年拟投入1000万元针对银鲫“鳃出血”病的防控技术开展攻关。我认为这是通威股份有限公司为行业健康发展做出的又一善举。 
　　 
　　此外，饲料行业和渔药企业如果是在其技术服务中，真心实意地位养殖业者排忧解难，利用自己的技术优势，为养殖业者控制好水产动物疾病做好服务，这是值得尊敬的。而如果只是将这样的“服务”当做争取饲料和渔药用户的招牌，甚至“挂羊头、卖狗肉”的话，就会成为问题。 
　　 
　　还有一些人问我究竟应该如何做才能有效控制水产养殖动物的疾病？ 
　　 
　　我觉得这是一个大问题，其实究竟该如何做，我已经在不同场合以各种形式讲处了我的意见了。真正关心这个问题的人，可以找找我写的一些科普性质的文章看看，我就不想在这里占用篇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