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鱼卖鱼 半小时增值20倍的幕后推手

    3月中旬，浙江温州的渔民纷纷下海，成群结队地寻找一种小鱼，等待一位叫陈善平的神秘人物。据说，那个人有一艘比一般渔船大十几倍的大船，专门收两三块一斤的小鱼小虾，在他手里，三十分钟内就可以让小鱼小虾增值二十倍。然而，尽管那个人也是温州人，但由于一向很少公开露面，很多渔民都只闻其名而不识其人。

    温州渔民纪华雄：我老早听到他这个名字，人我到现在还不认识。他有一艘船，在海上收购过来马上烘干这样一套设备，在船上一直都在加工。

    温州渔民陈建雄：造了一条亚洲最大的海上加工船。

    温州渔民王兆万：很大很大的，一个四方形的，长方形的小山子。

    温州渔民吴全油：这边新鲜的进去，那边出来就是干的了。肯定赚了很多。

    陈善平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又指挥着怎样的一艘船呢？3月16日，记者取得联系，前往福建金门岛海域采访正在那指挥作业的陈善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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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海三个小时后，记者远远看到了一艘冒着热气的大船。和周围的其它船相比，这艘船显然是一个庞然大物。只见很多渔船都在给大船送虾皮。这位和人们一起收鱼的渔民就是大船的主人陈善平，他忙碌在工人中间，如果不介绍，还真看不出来他就是老板。

    记者：老陈，累不累啊？

    陈善平：我这个很轻松的，这个不累。

    渔民：有的人不知道他是老板，打扮和我们一样的，人家都说他是打工仔，不是老板。

    陈善平的这艘船不仅大，更重要的是它具有特殊的功能，相当于陆地上一个占地50亩大小的加工厂。这艘船可以一边捕捞一边加工，捕上来的水产品半小时内就可以加工成为干制品。业界说，他由此改写了中国海上加工的历史。

    陈善平：流水线式生产的，从原料倒进去到出来的成品，27分钟，在陆地工厂做不到的。我们每天这样三条线，一二三，三条线，加工量，这个原料大概差不多有150吨的原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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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总郑志成：不是我们自己说是世界第一，是由权威部门给我们颁发的，名称是“一种在海域能直接加工水产干制品的船舶”，发明人是我们董事长陈善平。

    陈善平因此名声大震。然而鲜为人知的是，当初他建这艘大船的目的，仅仅是为了一种并不值钱的小鱼，因为他从中发现了一个商机，为了那个商机，他把日本一个加工厂的所有设备，甚至每一颗螺丝都搬到了一个孤岛上，又不惜巨资建了这艘亚洲最大的海上干制品加工船。圈里的人不知道他究竟为此赚了多少钱，但都知道他做了一件享誉中外的事。

    陈善平今年55岁，曾经是一个普通的渔民，28岁那年，他突然明白卖鱼比捕鱼更赚钱，那一年，他曾经用四天的时间就赚到了三百多万。

    当年陈善平就在温州瑞安市的这个市场卖鱼。有一天，他得到一个消息，说厦门有家公司有一批水产想要降价处理，而这批货正是温州市场急需的。他连夜跑了八个地方筹措了40万元，并把这40万现金统统捆在身上，马上赶赴厦门，和对方的老板吃饭洽谈。

    陈善平：带到财务室里面，把身上衣服脱下来，钱捆在我身上，当时他们都很惊讶，说我们温州人做买卖鬼，就说好像挺精的。

 陈善平在第一时间付了现金拿下了这批货，分三批运回了270吨鱼，在批发市场卖掉，四天时间狂赚三百多万。人们都说他头脑聪明，然而之后他却干了一件在人们看来非常疯狂的事，他把那三百多万以及全部积蓄投到了一个叫北麂岛的孤岛上。

    温州渔民纪华雄：北麂岛，下面那座山就是，你看到了那座，交通不方便，一个孤岛。一到夏天的时候，因为那个海鲜特别多，苍蝇也很多，吃饭的时候，夹菜的时候，苍蝇都比菜多。

    北麂岛是温州海域临近太平洋的一个小岛，距离陆地37海里。当时北麂岛很荒凉，没有电，也没有水，岛上只有几百人。那么，陈善平到底看上这里的什么了呢？

    原来，有一年陈善平卖鱼的时候，有一天来了个买丁香鱼的日本商人，陈善平要价一斤3.5元钱，那人却说如果稍挑好一点就多给一块钱。反常的交易，多出来的一块钱，令陈善平高度警觉。

    陈善平：当时我卖给他3.5元，他说给我加一块钱，叫我把东西挑好，再挑一次。我那时候觉得奇怪，其实三块五毛钱那时候在我们当地价钱相当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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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善平隐隐感觉这小小的丁香鱼背后一定隐藏着自己不知道的商机。日本客商前脚刚走，陈善平就立即坐上了去往日本的飞机。

    这一趟让他大吃一惊。在日本人眼里，丁香鱼是理想的补钙食品，食用丁香鱼的习惯已根深蒂固，他们把丁香鱼加工成上百种产品。陈善平还了解到，当时在国内几乎没人吃的丁香鱼，在日本每年有数万吨的缺口。

    陈善平：日本当时的丁香鱼，跟我们这里差价，当时大概差二十倍。

    陈善平隐隐感到自己的后半生将要从此改变了，他打听到日本一家丁香鱼加工厂正在转产，就用270万元的高价买下了对方的全套设备。他生怕哪个细节被疏漏，就拍好照片，画好图，把所有设备搬回了中国，小到一颗螺丝，大到厨房、卫生间。

    陈善平：我当时想，就是说，把它完整都搬过来，这样应该做出来跟它那边是一样的，大概是这么一种想法。当时这种框也是从日本买过来的。

    陈善平：像这些东西，这两个器具，抽水的这个，跟这个，都是从日本买来的，所以别人都说我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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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总郑志成：他每个螺丝钉都是从日本带过来的，用的电跟我们这里也不一样。

    陈善平等于把日本的那个加工厂原封不动地复制到了北麂岛。没有路就自己修路，没有水他就开山取水。岛上有丰富的丁香鱼资源，他相信一切辛苦都有回报。

    陈善平：这个就是丁香鱼。

    记者：放这里头，还活着吗？很少见啊？

    陈善平：很少的，一般见不到。

    记者：马上捕上来才活着。

    陈善平：对，就这个时候，等一会就马上死了，两个小时以后就跟粥一样的。

    丁香鱼离开水两个小时就会腐烂，俗称“离水烂”。四五月丁香鱼大量上市的时候正是当地梅雨季节，以前因为下雨晾不干没法卖，就只能当饲料了，岛上没人把丁香鱼当好东西。

  1996年，建好加工厂后，陈善平开始高价收购，他给当地渔民提供网具、工资和油费。有了这等好事，每当丁香鱼上市季节，全岛的人都给陈善平捕捞丁香鱼。陈善平则开足马力，卯足干劲加工丁香鱼。有一天，工人们竟发现他在厕所里睡着了。

    陈善平：七天时间我没睡觉，有点累垮了，在这个卫生间睡着了，大概好几个小时。他们打开门，我在这里面睡觉。

    陈善平从不和家里人提及自己创业时的艰辛。第一次登岛的女儿，不是因为我们的采访，她根本不知道父亲在这里经历了什么。

    陈善平的女儿陈伊励：他从来都不会跟我们讲这些事情。觉得特别不可思议。

    记者：你这是第一次来吗？

    陈善平的女儿陈伊励：对。我爸他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说过他有多难，从来都不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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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0年，当第一批丁香鱼运到日本时，日本丁香鱼企业川崎株式会社对这批丁香鱼表示出了高度的怀疑，根本没想到中国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符合他们要求的产品，为此社长川崎还亲自来到中国，当他看到北麂岛的一切时，顿时对眼前的这个中国渔民肃然起敬。

    日本山一水产株式会社社长川崎：很意外。他们说，通过丁香鱼这个东西就能看得出来，是什么样的人生产它，他的性格是什么样。感觉得出来，生产这个丁香鱼的人，非常认真，勤劳，很严谨地在对待这个鱼，才能把它做得这么好。

    川崎和陈善平签订了包销合同，而且给出了一斤五十多元的价格。陈善平在北麂岛一呆就是15年，而2007年前他却毅然放弃了这里的一切。这块黑板将时间定格在了五年前。

    记者：还留着记忆呢，五年都没擦？

    陈善平：五年了，他们也没有动这个东西。

    记者：感触很深？

    陈善平：触景生情。哎，对不起啦。我五年没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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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陈善平又为什么要离开北麂岛呢？一切居然与一个人与他的一次抬杠有关。

    2005年的一天，北麂岛的渔民陈建雄给陈善平捕丁香鱼，刚好赶上了大批鱼群，他想多赚点钱，本来到了收网的时间，他却又下了一网。他算了算，差不多能多赚一万元，没想到多捕了鱼却错过了加工的最佳时间。

    陈善平：把一船的鱼都报废掉，我也很心疼，也很生气，我就骂了他。如果他不贪心的话，第二网不要撒，直接跟我回来的话，就没有事。

    温州渔民陈剑雄：我们也生气，是吧。这个钱不是说，我们一年难得碰到一两回，谁不想多搞一点？我们就说，有本事你把那个工厂搬到海上去。

    “有本事你把那个工厂搬到海上去”，两人话赶话，就抬起了杠，没想到这句话深深触动了陈善平的神经，而几年以后，他居然做出了一件震惊中日水产界的大事。

    陈善平：当时觉得鱼是活的，船是活的，这个厂是死的，不合理。

    2004年，陈善平向全公司宣布要把陆地上50亩地的工厂搬到船上去，所有人都说他痴人说梦，因为按照设计，需要将近一个亿的投资，钱从哪来？赔了咋办？

设计专家张永金：把一个庞大的工厂放在这个船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七八千万投资，陈总这个想法好像太天真了一些。万一失败的话，不可设想这个损失。

    副总郑志成：移动加工毕竟是第一人，不仅仅是社会上有人等着要看笑话，就是我们企业内部包括我自己在内，对这个事也有着不同的看法，风险确实是太大了。

    陈善平：笨的人干的。聪明人还干这个事？大人能干这事？

    2007年3月18日这一天，陈善平用事实宣告，它的计划并非痴人说梦。这一天，他投资5600万元的70米长的加工大船入海了。这个消息在水产加工发达的日本引起了相当大的震动，日本水产界的一家专业报纸头版头条做了题为《世界第一艘海上加工船建造》的报道，报纸惊呼：“中国有家民营企业，他们把来自日本的加工设备搬到了船上，这是全球水产干制品海上加工的一大创举。”

    日本山一水产株式会社社长川崎：在日本以前就没有人做了这个事情，就是把加工厂搬到船上去，在海上移动加工，所以日本人看到这个新闻之后是非常震惊的。

    让人匪夷所思的是，那么庞大的设备陈善平究竟是如何浓缩到船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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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善平的船上有三条流水线，当初每条流水线日本人的要价是3500多万，这样算下来，光是设备恐怕就得花上亿元，就算是买了设备，船上狭小又如何把设备放进去？采访时，记者也对此事产生了巨大疑问，再三做工作，陈善平终于道出了隐藏多年的秘密。

    陈善平：跟你透露一下，你们觉得这个好奇的话，真正好奇，我所有的设备都是自己做的。如果我这个设备真的从日本买的话，谁也造不起来这个船，太贵了。我这个更先进。

    原来，整艘船除一些零部件是从日本买的，核心组件全部是陈善平一帮人想办法做出来的。这张照片上的大锅是陈善平在北麂岛时花37万从日本买来的，陈善平在船上仿制了一个只花了2.4万。

    陈善平：当时日本人田中给我开玩笑，阿平，这是知识的钱，你没有那个锅，你有现在的两万四吗？我就是听了这句话，所以我这代人没有本事去创造，只有去模仿，这个就是我们没有知识的人唯一的出路。

    为了把这口大锅装到船上，陈善平代价惨重，不但被大面积烫伤，还差点失去一节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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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善平：2007年的时候，这个锅只有这么高，这个是后来加高的。当时这么高，我蹲在这个下面，就这样装这个螺丝，那个浪涌，它溢出来，溢到背上去，它就被烫伤了。就这样的水温，你来看，100度的，沸的。

    沸水溢出浇到陈善平身上，倾倒的水槽砸到他手上，顷刻间血肉模糊。

    陈善平：我看缺了一块，我在地上找，在地上把它拿上来放上去。它掉下来，我把它补回来，就这样放上去。地下脏，我看钱稍微干净一点，我就这样拿起来，这个血不会流。现在都好了。

    2007年3月18日，陈善平的加工船在温州海域起航，他宣布在海上收购丁香鱼以及小鱼小虾，现场加工。加工船改变了原来捕捞起来还得上岸加工的麻烦，时间缩短，成本降低。陈善平马上聚集了上百艘渔船相伴左右，开赴大海寻找期待已久的宝藏。

    农业部渔船检验局局长柳正：这艘船得到了农业部各个司局的大力支持，特别是我们船检局，主要是考虑他能够带动千家万户的渔民，带动几千艘的小船合理地捕捞，合理地作业，同时它又是一个针对我们国家近海资源的特点，合理利用资源的一种方式，突破了科技的一公里问题。

大船起航不久，陈善平却在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他一个人开着车沿着码头一路向北，二十天，行程四千多公里，他一直从厦门开到了大连，沿途只要见到码头他就停车，仔细搜寻地上残留下来的小鱼小虾。

    陈善平：我一到一个码头，我就先看这些地方，看他抓的是什么东西。像这里，你看他们这里也有虾，也有像这种鱼，各种各样的。我可以判断出来，他们这里大概抓的是什么东西，去判断这个地方有没有适合我做的东西。

    记者：记得这么满？

    陈善平：对。我就写，这里是501的船，这个人叫陈文革，他的船号是多少，他的位置，我有时候用符号的。

    又跑了几趟，陈善平对沿海各地什么时候有什么鱼做到了心中有数，他给大船制定了全年计划，春天停在福建、浙江等地收虾皮，夏天在黄海、渤海收丁香鱼，秋天在辽宁等地收丁香鱼，冬天回到浙江收虾皮。陈善平与沿海六省、几千渔船、上万渔民建立起了稳定的供销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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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善平：看，全部活的，特别好，这个虾，这是最好的了。再过一个小时就不透明了，就白了。

    记者：必须得趁这个时候把它加工了？

    陈善平：对，就地加工。

    福建渔民：因为有他们这条船在加工，我们不用来回跑，省了油钱又省了人力，物力财力都省了。一个季节，现在的费用全部扣除，纯收入有一百多万。

    这种用海水清洗后直接烘干的虾皮，是陈善平在丁香鱼之后的又一大产品。

    陈善平：一打捞上来马上烘干，不通过任何蒸煮。

    记者：这里面添加盐分吗？

    陈善平：没有，洗是用海水洗的。

    海上鲜活加工，30分钟内出成品，成了陈善平最大的卖点和核心竞争力，陈善平的产品轻而易举地打入了欧美高端市场，还成了日本人追捧的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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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善平：“世界初”海上加工船制造，“世界初”就是世界刚出来，洋上加工。在日本超市卖，每个月大概卖10万到12万包。

    陈善平出海时，常常要用这种方式壮行。他加工后的丁香鱼在日本一斤能卖到七十多元，是当年捕捞时的二十倍，比原来岛上加工的提高了50%。

    陈善平：现在海上起风了，我是华盛渔加1号，我现在在起锚，你们船慢慢靠过来，把灯关掉。

    2012年3月18日夜里，记者在船上采访时，突然刮起了9级台风，陈善平指挥跟他一起出海的上百艘渔船开往港口避风，整个海上星光点点。

    这些年和陈善平合作的渔民都大幅度增收，每年陈善平驾驶着大船，指挥着上百艘渔船，出东海，过黄海，跨渤海，一路捕捞一路加工，过得忙碌而充实。